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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六章 雨停了,就去

    西门秋道别了三位,往门外行去,恰好推门,月上柳梢,应景的很,身后的那位朱砂长袍的女子静在月下,西门秋并未多瞧一眼,潇洒背手而出,丢了一句,“月色入户,欣然起行。”暮色里,西门秋仔仔细细的回味方才的那一句,竟有了一丝落寞,这落寞二字不知从何而来,却情真意切。当年那位写句的文人,当时抱有怎么样的意境,去寻“张怀民”,好就好在,张怀民也是未眠,二位就那样行在庭院之中,留下千古名句,这大抵就是古文人的趣味。多半有些读书人还能记得,兴尽晚回舟,这一句西门秋向来喜欢的紧,其实并未是晚回舟的画面,而是这其中的意境。曾有一位教书先生曾言,这些文人甚是古怪,例如,夜班时候想起某人,当即穿衣前去,不顾路途遥远,或十里,或二十里,或五十里,西门秋当年曾问读书先生,五十里地要走到天明,读书先生却笑言:“并非如此,多半寻人途中就会折返。哪怕是折返,也是尽兴了。”西门秋悟性极高,会意其中,用了二字去叙,“潇洒。”只是不凑巧的是上一世的世道并不潇洒,常为温饱而愁,常为女子而忧,实在是不尽兴。至于,这一世么,自在了许多,可西门秋仍旧觉得不够潇洒,时常记起那一句:“你有很多事放不下么,做人要潇洒一点。”或许是由姬无鸢,显得西门秋多少有与众不同,至今还未在池鱼洲这一方天地寻得一位知己,独来独往。这不,西门秋出了弄云楼之后,独自一人行在芦苇荡之中,这芦苇荡位于柿江与集市之间,晚风抚芦苇,芦苇不胜言。

忽然,天色不妙。

这个节气的雨向来是不讲道理,暴雨屠芦。

大抵也就是一眨眼。

这一方天地忽矮了许多。

可怜西门秋只好躲雨,修为不至乘风,不可御剑而行。

镜海之中数十滴书生意气,距离六段清辉约摸大半,西门秋躲雨之际仍在思量,“三段至四段,四段至五段,都不过一眨眼。如今,五段至六段,又该从何处去寻琼浆,去何处卖弄。倘若是五段清辉前去潦草山,想必必定是死路一条。一个字,愁。”

雨似珠帘,西门秋透过这连成线的珠帘缝隙里瞧见了这芦苇荡之中竟有一座桥,其上留名,“二十四桥”,西门秋当即蒙头往桥下躲去。

二十四桥下躲雨的确是个好去处,白衣少年擦拭脸颊雨水,一抖袖袍。五段清辉运转在内,不多时,宽袍大袖就滴水不流。这样的夜晚实在是惬意,惬意到有些孤寂。斑驳黄月在水中躲躲藏藏,西门秋盘算着若有一日腾云而起,去那月上瞧一瞧,是否有广寒宫,哪怕没有广寒宫也要拽一个仙女做婆娘。

西门秋臆想的本事委实了得,不多时就已与仙女有了七八十的娃娃,正愁如何取名哩。

骤然之间,破碎的湖面泛开涟漪。

西门秋忙的往水上月下瞧去。

打着苍白泛黄的月下却赫然有一女子撑船而至。

单薄的女子、轻薄的衣纱、贪凉的江风,将这女子勾勒的极其之妙。

朦胧。

婉约。

借着江风,依稀听得女子哼吟:“大梦一场空,竹篮挑月亮。清风不知意,吹过不留踪。”

有如这位女子知晓二十四桥下有一位白衣少年一般,径直往这方撑船而来。

也是见了这位女子的相貌之后,西门秋才淡然了许多。

女子并未下船,而是轻缓的将船停在桥旁,她与西门秋四目相对。

西门秋好似与这女子冥冥之中有千丝万缕的干系,理不清,道不明。

于西门秋而言却又好似是这一世的因果牵连,只从上次一别,还当断了因果,谁知今日又相见。

一样在芦苇荡之中,一样是这样的月下。

难道这位女子知晓一些,故而那一夜晚她才会说道:“往后,我们还会相见。”

西门秋轻声问道:“好久不见。”

女子如是回道:“好久不见。”

“你这是要去哪里。要送么。”

自打西门秋与慕容萍在芦苇荡一别之后,之后就没了音讯,西门秋觉得这可怜的女子怎么也会隐姓埋名过活一世,怎么也预料不见会在这样的雨夜再相见。慕容萍莞尔一笑,“回家去。不要送。”西门秋自然识趣,不至于傻到追问这丧偶女子的家在哪里。

“你这是要去哪里。”

西门秋笑言,“不知。”

这会儿这女子与先前简直判若两人,她一对不知深浅的眼中藏着许多事,她好生的打量了一番西门秋,随即说道:“潦草山,文仙集,不去么。”

西门秋有些诧异这女子的心境,又错愕她怎知晓潦草山文仙集。毕竟,作为一位不受待见的旁系慕容后辈,她对于这些事应是一点不知才符合常理。

“去。怎么不去。”

“五段清辉,不错,这些日子想来有了一些造化。”

西门秋直回:“是有了一些造化。”